犀角

杂食佛系老年写手

【银桂/微土桂】晴天

永万背景。

 

檐外是漆黑的天幕,阴云遮住了夜空,廊下的泥土泛起潮湿的味道,同天色一起,预告着一场雨的来临。

檐下是一人笔直的背影,鸦色的发已经长过腰间,发尾逶迤在地板,好像枯萎在地的黑色花瓣。

可是世界上没有黑色的花。

土方十四郎先是皱眉,而后用力甩甩头,像是这样就能把这些奇奇怪怪的联想从脑海中丢出去一样。

难道总悟说得是真的吗,自从和桂派联手之后,因为总是坐在一起讨论问题所以头脑开始被桂同化了,所以也变成笨蛋了?可是那家伙不也装模做样地留起了长发,这也是一种同化吧,绝对不只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今年的雨季快要过去了。”

静坐在廊前的桂突然发声,吓得土方指间的烟险些没拿稳。他掐灭剩余的半支烟放进口袋,走到檐下盘腿而坐,仰头看看阴沉的天应声道:“是啊,很快就能见到晴天了吧。”

“嗯,他们都不喜欢雨天。”

相处了这么久,就算是真正的笨蛋也该知道会被桂挂在嘴边的“他们”是谁了,何况土方不是笨蛋。虽然以前会被总悟捉弄,那也只是大人让着小孩绝对和笨不笨没有任何关系,小鬼的话听听就算了。

“雨吗?我也不喜欢。”

不知道是因为和伊丽莎白的密切交流,还只是单纯地适应了,土方已经能够从容应对桂很多没头没尾的话,无论是聊天还是吐槽都很熟练。不过桂平时也并不多话,万事屋离开之后,连槽点也跟着锐减,好像桂小太郎的一部分被万事屋的那家伙抽走了一样。

土方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不过白诅当前,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阎魔带走性命,想得清楚也不过徒增烦恼,索性不再去想。

“为什么不喜欢雨呢?”

桂的语气很平静,不止语气,他整个人都好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端直地跪坐着,绷带外面的那只眼睛也想被乌云遮挡的星星失去了光亮。

那个时候,白诅席卷整个江户,天人和幕府高官,还有城内外大多数有资产的人全都乘上飞船落荒而逃,甚至为了防止白诅被带进宇宙,那些逃亡的人摧毁了终端塔,白色的恐怖笼罩在整个国家。

不,其实已经不存在国家了,留下的只有无力对抗这一切的百姓。那时的混乱是土方多年警察生涯也从未见过的,因疾病而死的人、因恐惧而死的人、因人而死的人,死亡将原本繁华的江户变成绝望的坟场,哀哭声日夜不绝。

土方从那时候真正认识到死,他想,原来是死亡统治着一切。

但是有个人找到他,告诉他,死亡只是死亡,人不应该被统治,哪怕是死亡也没有这种权力。

除非自己想要被统治。

土方不想,真选组的各位也不想,于是他们和桂派攘夷志士合作了,不过那时候已经没有天人,理论上来说也不存在攘夷志士了。志士们的热血和英勇,攘夷的威力却不如一种小小的病毒,土方不禁为此感到可笑。

虽然更多的是悲哀。

他们一开始为了恢复秩序,使用的是绝对的暴力。因为末日来临就打砸抢烧欺侮他人的人通通都被扔进监狱,甚至当街斩杀。宵小之辈很快如潮水般褪去,毕竟白色的病毒不一定何时会来,但雪白的刀锋可能下一秒就割断脖子。

近藤老大总是不忍于这种场面,委婉地问桂:“这样会不会吓到小孩子?”

桂好像没有理解,只是淡淡地说:“这样的乱世,只能辛苦他们提前长大了。”

好在那种情形也只是少数,知道还有“警察”的存在之后,街道的秩序逐渐恢复,人力得以分散于医院、学校、工厂和田地。近藤老大被桂安排去街上演讲,鼓励余下的人们继续面对生活。

就这样一点一点走了过来,忙到连雨季的到来都毫无知觉,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因为,总感觉雨,好像意味着失去。”

土方在回答桂的问题时,脑海里涌现出一些遥远的回忆,他打断了那场记忆中的雨,转而问身边的人:“那你呢?你讨厌雨吗?”

“不讨厌。”桂一边说一边摇头,柔顺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像是蜿蜒的墨痕。

“不如说我还是喜欢雨的,因为雨水可以隐匿踪迹,很适合逃跑。”

合情合理的答案,但是土方微微怔住,他偏头看到桂消瘦的侧脸,知道自己死之前搞不清楚的问题又多了一个。

“我记得Leader也不喜欢雨,她说遇到银时之前,雨只是……离别的信号。”

一句话被断成两半,好像在喉咙里被生生掐断又艰难地接续。土方知道这是因为触发了某个关键词,于是善解人意地轻拍桂的后背作为安抚。

“你不用担心,万事屋那两个小家伙现在也做得很好,虽然嘴上为谁是真正的万事屋争论不休,但是做的都是好事,也帮我们省了不少麻烦。对了,昨天我和总悟出去巡逻碰到那个中国女孩,她还问我们假发过得怎么样。”

“别骗我了,如果Leader提到我,也只会问我把银时弄到哪里去了,为什么银时不回来,为什么我们说银时死了。可是,如果我能把银时找回来,也不必去立什么墓碑了吧。”他垂着头,鬓发遮住了侧脸,接着说道:“不过她还愿意叫我假发,我已经很满足了。”

土方也不知道眼前这家伙究竟算是好骗还是不好骗,但至少目前看来应该是骗到了。

“说起来,为什么他们都叫你假发?”

“因为银时。”

这和没回答有什么区别!

土方扶额,决定换个话题,于是问道:“你怎么不穿以前那身了,感觉蓝色看着更清爽点,紫色黑色太重了,不适合你。”

“因为高杉经常穿紫色,我这样看起来不是很像过激攘夷派吗?”

你对过激攘夷派的印象只来自那一个人吗?

土方心里疯狂吐槽,表面上还维持着帅哥的礼貌,不过嘴角有点僵硬。

“我和银时约定过,谁先变了就由另一个人出手砍掉变质的老朋友,我现在已经变得这么过激派,他怎么还不出来砍我呢?”

就是说你对过激派的认识未免太浅薄了吧!

“不过,我最近想到一个办法。”桂转头看向土方,土方下意识挺直了背还捋了捋梳上去的额发,做出认真听的样子。

“不如我们演一场戏吧。”

 

为了更具节目效果,或者说要打草惊蛇,这场戏持续了很长时间,甚至为了让案件看起来更逼真把近藤也抓进了监狱,虽然土方在看桂给的剧本的时候就觉得这些多余的桥段只会起到反效果,毕竟这个人人自危的江户哪还有人在乎什么攘夷志士什么真选组局长。

“我的戏不是演给不在乎的人看的,但是越热闹越有可能吸引到该来的人。”

那时的桂看起来很有精神,正在叠伊丽莎白洗干净的囚犯服装。土方知道他唯一的目标是谁,基于他们目前的线索和推测,如果真的能找到那个人,或许还有可能解除这种白色的诅咒。

当然也不能排除他确实已经死了。

土方二指夹着烟却没点燃,人口数量锐减导致生产力低下,香烟这种非生活必需品是很珍贵的。他看着桂利索地收拾好,似乎对引蛇出洞的计划很满意,以至于土方在他现在打扮得有些滑稽的脸上看到了几分从前的自信,这让土方不由得一阵恍惚。

“明天要用尽全力抓捕我啊,税金小偷先生。抓住我逃跑小太郎的机会可是绝无仅有的。”

桂笑着对他这样说。

土方愣了好几秒才反驳回去:“你这个通缉犯嚣张什么啊!鬼之副长也不是吃素的!”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虽然引来的蛇和预计中并不是同一条,但也是不小的收获。

在终端塔被毁、全宇宙都对地球避之不及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天人模样的家伙,还穿着那样的衣服,很难不让人多做联想。

于是剧本之外的戏码上演了。

和桂几乎是一唱一和地将信息交代给了那个蘑菇人,但是那家伙却突然冒雨飞奔离开,不知道是不是想到或者看到了什么。

土方走到刚刚那个奇怪家伙站的地方,和桂并肩而立,一起望进被雨模糊的夜幕。

“这算是见到你想见的人了?”土方吸了一口烟,句末的尾音和烟雾一同在空气中消散。

桂摇摇头,却笑了,好像有什么重担忽然卸掉了一样。土方不由得怀疑他刚刚那副样子也不完全是演的,或许他长久以来维持的镇定只在表面,内里已经变质得不成样子,只是对现在这些不了解他过去的同僚无法表达而已。

不能敞开心扉、不敢全权托付的……同僚而已。

一道闪电突然划破天际,乍起的白光让土方心神不宁,好在随后而至的雷声为他掩藏了慌乱的心跳。他看到桂将手伸进雨里,雨水沿着他的手掌滑进袖子,他像一尊石像一动不动地站着,良久才说:“很冷。”

“那就回去吧,把刚刚没喝的酒喝完,就暖和了。”

二人重回宴席,这些人吃饱喝足在伊丽莎白的带领下打起了UNO,近藤不知道跑哪去了,土方想起之前一直没告诉他阿妙的事,以至于今天让志村家那小子难受了吧。

不想管了。

土方轻轻叹气,随后拿起啤酒杯走到桂身边问:“要碰个杯吗?我还没和你喝过酒呢。”

“可是我酒量很差。”

“不耍酒疯就行。”

“那好吧。”

酒杯相碰的清脆声响,淹没在了“+2”“+4”和哀嚎声里。

 

第二天早上,桂不见了。

收到这个消息的土方没有多惊讶,只是对伊丽说:“别担心,他可能只是去见想见的人了。”

整理好形象,土方拉开门按照日程开启新的一天。昨夜的雨耗干天上的云,所以今天相当晴朗。

是个巡逻的好天气。

 

终端塔很大,所以很适合藏人。

这是桂小太郎一路找来得出的朴素结论。

他知道银时今天一定会出现在这里,因为他有要等的人,虽然不是自己。

即使已经破败,作为曾经江户最高大的建筑,要在这里找一个人也并不容易,桂绕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在断了半截的平台上看到一个带着斗笠,全身上下裹得密不透光的人形。

那个沉默的身影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暴露出的红色眼睛看起来相当骇人。但是与他相对而立的桂看起来很放松,甚至开了个玩笑。

“你在这里待机多久了?”

对方没有给予语言上的回应,而是举起类似禅杖的武器向桂袭来。桂侧身闪过拔刀应战,神秘人影的攻击势大力沉很难正面招架,桂几乎全在躲闪,找不到可以攻击的间隙。

没有人出声,空旷的废弃大楼内回荡这金属碰撞的声音。

通过熟悉的战斗方式桂几乎可以确定眼前的人是谁,又或者说他正是因为知道这个人是谁所以才出现在这里。

如果他一直是这个样子,是不是应该践行曾经的诺言?如果他只是被控制,是不是还有恢复意识的方法,毕竟作为魇魅只需要活着就能继续传播病毒,没必要等在这里。

那么要怎么做……

分神的瞬间被对手敏锐地捕捉到,虽然下意识挡住了攻击,但手中的刀被震飞出去,甚至被掐住了脖子按在地上。

桂皱眉看着层层叠叠绷带之下露出的那只血色的眼睛,掐着他的那只手相当有力,恐怕再用力一点他就要窒息了。

不过还不到结束的时候。

桂毫无征兆地猛地提膝,精准撞击对方长袍下唯一脆弱的部位。钳住桂的手松动了,桂于是乘胜追击,抬手按住那人的肩颈毫不留情地使出一记头槌。

终端塔被男人的哀号占领了,刚刚威风凛凛的家伙此时倒在地上一手搭在额头一手捂在下身,样子看起来有点凄惨但更多的是滑稽,全然不似令人闻之色变的白诅起源魇魅,反而更像市井闲人坂田银时。

那家伙的斗笠滚落在地,脸上的布带裂开一条细缝,传出男人沙哑的声音:“啊啊啊,假发,你这个混蛋!”

“终于清醒了啊,银时,看来你也没太大变化,不然砍你未免太麻烦了。”桂将自己的刀收回腰间,又捡起那杆禅杖挥了两下,而后“当”地一声狠狠立在银时头旁边的地面。“这次可是带上了Leader和新八君的那份。还有,不是假发,是桂。”

被剧痛唤回了神智,银时还是忍不住“嘶嘶”吸气,男人可是很脆弱的啊,从心到身体都是。

桂扶着银时坐起来,双手抱臂皱眉道:“银时,你在外面流浪这么久,从哪偷的这身奇装异服,而且好像需要洗洗了。”

坂田银时抬头看他,嗤笑:“还说我呢,你这又是什么造型?上次是失恋这次是丧偶吗?”

“不是丧偶,是桂!”

桂弯腰平视银时,手摸上他头顶的布条,温声说:“就算这样裹住身体,也阻挡不了纳米病毒的。”

“那你又是在玩什么cosplay,就算拿着养乐多拍照也不像吧。”银时说着,抬手去摸桂左眼上的绷带:“这么多年不见,重逢了却连脸都不给看吗?”

“你不也是一样,卷毛以前只是不给摸,现在都不让看了,难道也变成万事屋的收费项目了吗?”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两人各自沉默着,却同时解开了对方的遮掩,露出不堪的内里。

爬满漆黑符文的皮肤和染成纯白的眼瞳眉睫。

桂伸手摸了摸银时额头上被自己撞出来的淤青,微笑着说:“我果然是天下第一的石头脑袋。”

银时难得没有反驳或吐槽他的话,只是说:“石头脑袋也会感染病毒啊。”

“可是我好像毒耐性很强,只有眼睛发生变化了,如果当初换成是我,说不定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桂看着银时疲惫的双眼,郑重地开口:“对不起,银时。”

“有什么好道歉的,笨蛋假发。”

两个人并肩坐在地上,桂在袖口里掏了半天拿出三根巧克力味的美味棒递给银时,一边念叨着:“现在物资匮乏,别说草莓牛奶,就这几个美味棒我也是珍藏了好久,好几次差点就被伊丽莎白吃掉了。啊,等等……”

桂拿起一支美味棒凑到眼前仔细地看了一遍,转头看看银时,摸着自己的头发笑笑:“过期三年了,银时,是不是不能吃了?”

银时手握成拳,落在了桂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头上。

清醒的状态持续不了多久,虽然桂提议可以补一记头槌维持疗效,但是银时坚决拒绝了。

“而且他们也快来了。”

桂点点头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往脸上缠布条的银时:“银时,虽然你应该已经有了万全对策,但是,等这里的战斗结束之后,我会来接你的。”

“谁要你管啊,不要像个操心的老妈子一样了假发,你都长皱纹了。”

“不是假发,是桂。我可不是那种一言不发就把别人仍在原地五年十年的人,所以在我来给你收尸之前,可别死了啊。”

“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的假发再说吧,变成白色的话就更假了。”

“我这是真发,而且白色不是很时髦吗?”

“你这个只知道红白机的老古董谈什么时髦。”

“现在红白机也是珍贵的古董了。”

“我看你这顶假发也快进博物馆了。”

“不是假发,是桂。”

 

时光机应该带走那个银时了。

银时看着塔外的夕阳,连失血过多的寒冷都被这红彤彤的暖意驱散了。

果然还是更喜欢晴天啊。

漫无目的地想着无用的事,等待这世界崩塌——或者说重建的时刻到来,银时既没有感到欣喜,也没有感到悲伤,他只是想等待,或许是等太阳落下,或许是等世界更迭,又或许,是等那个人来兑现诺言。

被人扔下的感觉并不好受啊,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一种惩罚,那一个上勾拳或是一个头槌,都远远不够吧。

但是……

“夕阳真美啊。”熟悉的声音落在鼓膜,被迟钝的神经传入脑海。“晴天也有晴天的好。”

那个笨蛋总是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银时感觉自己被人背在背上,眼前的光忽明忽暗,耳边的声音忽近忽远。

“银时,我们给你立了墓碑,那里终于要变得名副其实了。”

“银时,你见过Leader和新八君了吧,他们都变成靠谱的大人了,和你不一样。”

“银时,只靠你一个人就赶走了所有的天人,你果然是最厉害的攘夷志士。”

“银时,秋雨季过了,之后的两个月,每一天都会是晴天。”

“银时,这次,我应该不会等得太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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